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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每天都工作、工作、工作,哪還記得有個我嗎?」女兒大聲且不悅地咆哮著,我在一旁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應,不知過了多久,回過神來竟有股莫名的憤怒,一巴掌立刻反應出我憤怒後的成果,清楚且鮮明的火紅手掌印,就印在女兒白晢的臉頰上,也印出我的痛苦和後悔。



正值青春期的寶貝女兒,個性像極了年少時的自己。事件的引爆點,就從這裡開始,女兒不再和我互訴心事,不再和我手牽手逛街,不再笑臉以對,不再以心對待,不再……。



工作的忙碌,讓我暫時忘了相處上的不愉快,也曾試圖和女兒溝通,但或許是藉口,也或許是我壓根不知如何處理如此糟糕的局面,日復一日地度過每一天……。



繁重的工作、緊張的步調,讓我每天處於高壓狀態,而在空暇之餘,拿杯紅酒,坐在陽台,抬頭看著滿天星斗,大概,就是我最奢侈的享受了吧!今晚,如同往常,但心情卻格外不同,我望著星空,常嘆了一口氣,不知每日忙碌所謂何來,不自覺的點起了根菸,看著煙霧緲緲地上升,思緒也不自覺混亂了起來,昏昏沈沈中,彷彿看見女兒又是生氣、又是著急的臉、彷彿看見老爸對自己微笑、彷彿看見了許多過往的種種……。





====

◎「葦婕!葦婕!醒醒」、「妳怎麼在這睡著了!」、「放學不回家喔!」一連串的話語在搖晃著我,我緩緩地睜開雙眼,帶點生氣的口吻回答『幹嘛啦!』死黨 Jim站在面前,充滿懷疑的眼光看著我,我可能尚未回神吧!起身時不小心跌了跤,Jim立刻就扶住了我,說道:『妳怎麼了!心情不好喔!哪裏不爽就說出來嘛!』我站穩之後,只回應了一句:「全世界的人我都不爽啦!」說完之後,轉身離去,就丟下Jim一個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妳看看妳現在都幾點了,跑哪去了?」老爸質問站在門口的我,我回答去同學家後,就一路往二樓的房間門口走去,一進房門,看見小妹正在睡覺,一股悶氣衝到腦門,下意識抬起我的右腳,朝小妹的屁股踼了一下,小妹呻吟了一聲,翻身後依舊睡她的大頭覺,瞄了她一眼後,我走向書桌,拿起我的日記本,對我而言,寫日記是自己和自己相處最好的時光,這裡面沒有別人,只有自己,自己和自己對話,不用擔心為什麼別人不懂自己的想法,亂講話也沒人會駡,多好呀!



《日記內容》

2003/10/13星期一PM11:38



在家中,我到底算什麼?老爸不疼、老媽不愛的……….。



大哥沈穩聰明,是目前當紅的竹科新貴,又有一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和他比,我無話可說,我輸了!

小妹,國中二年級,標準的哈韓族,簡直是個超級敗家女,不懂老爸、老媽怎麼能無限量地供應她的需求和欲望,想了很久,原因大概就出在她的一流 ㄋㄞ 功,掛個老么的名義,縱横在家中的天下,這點,我也沒有,又輸了!



沒有如長子般受到老爸、老媽的尊重,也不像老么能得到老爸、老媽的溺愛,卡在中間的我,什麼也不是,我說什麼都不對,做什麼都錯,沒有人尊重我,更沒有人愛我,我好想離開,走到一個屬於我自己的世界…….。



《日記內容》

2003/10/26星期三AM01:49



想想自己與老爸一年說的話加起來不到一星期,偶爾有長時間的對談時,彼此卻又似乎找不到一個共通的話題。



我曾查過星座書,原來我和老爸流著相同的血型、蘊藏著相同的星座的個性,誰也不願讓誰,

我常想或許這也是我和父親為何在這二十幾年來常發生磨擦的因素。兩人的關係如同藤蔓般,持續蔓延且不斷地惡化。



今天,老爸身體不舒服,又堅持不願吃藥,在一旁坐著的我,彷彿硬是要作對似的,一句話又再度激怒了老爸,老爸打了我一頓,在爭執的過程中,藥丸也因此掉落滿地,老爸不懂我為何總要和他過不去,看著滿地藥丸的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懂,每當說完那些傷人的話語後,留下的只是自己的懊悔及彼此間更深的隔閡。

我不知如何和老爸和平共處,最後慢慢地我找到一個平衡點,就是『少說話、少摩擦』,也因此……彼此間的話語就更加顯著的減少了。



◎「實用氣壓學 是在學習氣壓系統基本理論,氣壓元件選用,流子邏輯控制,氣壓邏輯迴路設計,氣壓應用迴路分析……」氣壓學的老師正口沬橫飛地說著,底下的我,早就不知是神遊到何處了,回憶起在聯考選校的那天,那天老爸陪同我一同到達北科大,人山人海的大學新鮮人,各個臉上的表情豐富,在在都說明了每個人內心的心事,而老爸早在家中,就已經不斷地告誡我,要選擇資訊管理系,『我不懂!這不是我要念的嗎?怎麼搞的我連決定權都沒有』,當下的我就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填寫志願時,我做了一件連自己也想不到的蠢事,為了反對老爸的意見,我硬是選了一個和老爸意見反方向而我自己也不喜歡的機械工程系,真可笑,天知道我知道什麼叫做機械工程。

「林葦婕同學」「林葦婕同學」,坐在葦婕旁的同學見葦婕沒反應趕緊拍拍她,並小聲地說「老師在叫你耶!」,「林葦婕同學,我現在說的這段,妳再解釋一次」,氣壓學的老師臉色不悅地說道,在回憶中神遊突然被呼喚回來的我,只能尷尬地用手搔搔頭並回答一句:「我不會!」



◎對家人而言,人人都把我當成問題人物,從小闖禍要老爸老媽收拾善後的常常是我,小到和同學打架、大到逃學,層出不窮的突發事件,讓老爸老媽對我頭痛至極。



◎今天真是個極度“悶”的日子,我拉著Jim和我一起蹺課,遠離那些什麼氣壓、什麼流子邏輯、什麼迴路分析。走進了網咖,逕自坐了下來,玩著線上遊戲,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一陣咆哮,「是Jim?」,心中突然有股不祥預兆,Jim不知所為了何事和一旁看似不良少年的傢伙起了爭執並有了肢體上的衝突,「死黨有難,怎能不兩肋插刀」,我衝上前去,加入了戰況,在兵荒馬亂之際,彷彿驚見光影,「是什麼?好像是…..是刀,怎麼會……」。



我迷糊的睜開雙眼,只見老爸趴在我的身旁,我的左手臂隱約地在疼痛,目光游移到我的左手臂上,活像個木乃伊,「怎麼回事?」回想在網咖的一切,記憶才慢慢地浮現,當下的反應是『Jim呢?』這是我醒來冒的第一句話,老爸被我的聲音驚醒,連忙地詢問我:「你醒了!」、「痛嗎?」、「哪不舒服?」、「會不會餓?」……或許是傷口的疼痛,讓我對這一連串的問題深感厭煩,我不悅的說:「我是問Jim呢?」老爸回答:「他沒事!就是他通知我們你在醫院的。」而對於老爸的問題,我是一個字也沒回答,更別說去理會老爸臉上的複雜表情……。



老媽回家拿我的換洗衣物,而老爸則回家睡覺了,大哥和小妹則是連個人影都不見,「果然!我是個老爸不疼、老媽不愛的傢伙,受傷住院了,我親愛的家人,好像連個像樣的關懷都沒有」。



躺在床上,沒什麼事做,眼皮又開始沈重起來,快要被周公招去下棋時,隱約感覺到我的病房有人進入,好像是護士,兩個護士正在交談,A護士說:「吳小妹的情況如何?」B護士回答:「恢復的還不錯,年紀小小就輸血給家人,真的是很勇敢,還好是年輕恢復的快,這家人真是辛苦,同時間要照顧兩個病人。」



『什麼?等等…你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等等…..不要走』我在心中大叫,身體卻沒配合我的想法,護士離開了我的病房,留下了一大堆的疑惑給我,「是夢嗎?或許吧!」



不知過了多久,老媽拿來了換洗衣物,和護士問好我的吃藥和換藥時間,才放心的坐在我的床邊,此時的我,心中充滿疑惑,只想快點得到答案,

我虛弱地說:「老媽!」

老媽輕聲細語的回應我說:「不舒服嗎?」

我說:「沒有,我很好!」

我說:「小妹和大哥人呢?」

老媽語氣沈重的說道:「小妹住在5樓的病房,大哥在照顧著她。」

我驚訝的問:「怎麼回事?」

老媽說:「妳別擔心,小妹是因為輸血給妳,目前人在休養當中。」

我的表情明顯的表達了我的困惑,老媽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疑問,

老媽說:「我們那天接到電話趕到醫院,醫生說妳出血過多急需輸入大量的血液,經過檢驗,只有小妹的血型和健康狀況適合,小妹馬上說願意進行輸血,在這二、三天當中,你老爸擔心妳們兩姊妹擔心的不得了,你老爸幾乎是日夜未闔眼的在照顧著妳,剛剛才被我逼回去睡了一會,我看晚上他八成又會過來,他是真的很關心妳的………。」

之後,老媽說的任何話,我都不記得了,因為,此刻我的心中好亂,原以為沒人疼愛的我,竟有著那麼多人的關心,「難道,從以前到現在,我都錯了…………」。



果然,到了晚上8點多時,老爸真的來到了我的病房,和老媽交待了一下,老媽就離開了,看著在整理衣物的老爸,突然有種寞名的陌生感,不知何時,歲月爬上了老爸的臉頰和頭髮!

而老爸選擇離我最近的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一坐下來,又是一連串的「痛嗎?」、「哪不舒服?」、「會不會餓?」問了我一大堆,奇怪的是,平常的我聽到這些話語,都會有種厭煩感,怎麼我現在會想流淚,真是不爭氣,一陣鼻酸,湧上心頭,淚水濕潤了眼框,淚水竟不自主的掉了下來,老爸一見我這模樣,驚慌的以為我是因為疼痛而流的眼淚,急忙問道::「是不是還很痛?」

我搖搖頭後看著老爸說:「老爸!對不起!」

老爸驚訝地說:「妳是怎麼了!突然說這些?」

我用颤抖的聲音說道:「我知道我向來都不是個好女兒,我常常讓你們頭痛,我………。」

哽咽的淚水讓我無法正確表達我的真正想法,

老爸輕輕摸摸我的頭說:「不要再說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妳是我的寶貝女兒,我疼愛妳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怪妳呢?」

我語無倫次的說著:「我…我不知道小妹會這樣對我,我對她那麼壞,我不是個好姊姊,我還常常打她,她竟然………。」

我說:「我以為………我以為………我以為你們只喜歡大哥和小妹,沒人……沒人喜歡我……。」

老爸笑著說道:「傻孩子…………。」

我試圖想表達自己的想法,但仍然斷斷續續地……

老爸不斷地安撫著情緒激動的我,我就像是二十幾年未爆發的火山般,瞬間火山爆發,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哭累了!在老爸的懷裏我有種難得的安全感。





====

「媽!妳怎麼了!」、「妳別嚇我!快醒醒!」女兒緊張地說道,

一陣搖晃,我緩緩地張開眼睛,隱約看見我的女兒神情緊張不斷地說著話,

女兒見到我逐漸醒來,以略帶放鬆的口吻說道:「呼!媽,妳終於醒了!」

彷彿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整個人似乎還無法調適過來,

我說:「我睡了多久?」

女兒說:「我回來看到妳躺在這,叫妳很多遍,妳卻理也不理我一下,摸妳的額頭,又是火熱的,想帶妳去看醫生,又搖不醒妳,簡直把我給嚇壞了!」

我回想起,昨天要下班時,偏頭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喝杯酒後,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女兒板著臉說:「媽!以後別這樣,不舒服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

我對女兒笑了笑,點個頭,回想夢中的一切,是那樣的真實,彷彿剛剛才發生的事,

我笑著對女兒說:「我剛夢到妳外公了。」

女兒回應說:「真的嗎?」

我說:「嗯!」

我將夢中的一點一滴全數告訴女兒,女兒彷彿也若有所思的安靜下來,最後,女兒只告訴我一句話,她說:「媽!我不要像你那樣,到了二十幾歲才明瞭親情的可貴!」一瞬間和女兒四目相交,眼神已全然說明了彼此的想法,我抱著我的寶貝女兒彷彿當時我躺在老爸懷裏般那樣的給予女兒要的安全感。



我很清楚她想表達的想法,而我已經錯過了一次與家人相處的珍貴時光,我不想在又再一次的錯過!畢竟人生哪有那麼多的光陰能讓自己在錯過中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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